农村少女聂小翠，因为缺乏关爱、内心孤独，又因与继父性格不合产生矛盾，一怒之下竟将4岁的弟弟疯狂杀害。聂小翠是典型的农村留守儿童，长期的亲情缺失造成她的性格缺陷，从而酿成悲剧

　　案发：

　　一个小孩被捅了

　　2011年3月1日16时许，自贡市荣县公安分局110指挥中心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，一名男子慌张地告诉接警人员：“长山镇石笋村十三组一个小孩被人捅了，颈部有一个洞，人要死了，你们快来！”

　　接到报警后，公安民警立即赶往现场。到达后，民警看到现场有许多围观的村民，中间躺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，呼吸已经停止，旁边瘫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清秀姑娘，挂满泪痕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，口中喃喃念着“弟弟，我对不起你……人是我杀的”。

　　公安民警立即将犯罪嫌疑人带回调查，经初步调查获知：小男孩名叫刘星月，年仅4岁，犯罪嫌疑人聂小翠，18岁，系男孩同母异父的姐姐。小男孩身重6刀，致命的一刀是从左锁骨捅下，刺破大动脉和左肺动脉，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。聂小翠对自己用水果刀杀死弟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。

　　一名18岁的少女为何会将年仅4岁的弟弟杀死？作案之后这名少女为何在现场一直哭泣？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？

　　凶手：

　　缺少关爱的女孩

　　聂小翠出生在荣县长山镇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，父亲名叫许华，母亲名叫张容。由于家庭贫困，父母常年在外打工，在聂小翠的记忆里，从3岁开始，陪伴自己的只有年老的外公外婆，只有过年时才可以见到自己的父母。

　　平日里，每当看到邻居小孩在父母跟前撒娇时，聂小翠眼里总是闪烁着羡慕的眼光。她知道，为了让家里人生活得更好，父母才出去打工。等打工赚了钱，父母肯定会回来陪着自己。等到那个时候，自己就能感受到父母的爱，就能享受幸福的生活了。

　　然而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幸福并没有如聂小翠期待的那样降临到身边。聂小翠的父亲许华在2002年因病去世。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去世，使得这个原本就清贫的家变得更加风雨飘摇。母亲张容为了在外打工多赚点钱，回家的时候就更少了。

　　2003年张容与一名叫刘德诚的男子结婚，不久生育一个男孩，这个孩子就是刘星月。刘星月活泼可爱，深得一家人的喜爱，尤其是父亲刘德诚，把这个男孩当做自己的心头肉。由于一家人均在外务工，所以抚养刘星月的重任就交给了在老家生活的奶奶。

　　分析：

　　继父继女多矛盾

　　聂小翠初中毕业后，没能考上高中，本来准备复读，但母亲和继父都反对，聂小翠只好放弃了继续读书的梦想，随着母亲到了浙江打工，而继父则在新疆打工。偶尔过年时双方聚在一起，聂小翠却很不喜欢自己的继父。由于继父与聂小翠的性格、生活习惯等均相差较大，呆在一起时难免发生摩擦与争吵。而对聂小翠的母亲张容来说，一方是自己现在的丈夫，是自己生活和家庭的顶梁柱；一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。无论向着哪一方，对自己来讲都是痛苦的选择。

　　2011年腊月，聂小翠、张容从浙江打工回来，刘德诚从新疆打工回来过年。聂小翠回老家后住在外公张述于家，离继父刘德诚盖的新房仅有数百米。一天，继父刘德诚叫聂小翠一起上新房去吃饭，聂小翠不愿意去，继父刘德诚生气就起身回家。外公张述于告诉聂小翠，现在都是一家人，不要搞得这样僵，为了搞好关系还是去吃饭。聂小翠听了外公的话就去了新房那边，隔了两三个小时，聂小翠就哭着回到外公家，说刚才她到继父家后，继父他们已经吃完了，看见聂小翠来了，继父说你走，我要锁门了。聂小翠流着泪走了，跑到亲戚家吃了个红苕粑，饭都没有吃成。

　　腊月的一天，外公张述于主动到刘德诚家里，与张容商量说，聂小翠这么大了，一直住在外公家不是长久之计，而且刘德诚也盖了二层楼的新房。聂小翠应该搬来和父母一起住，这样也可以缓和一下和继父的关系。张容听后不表态。找到刘德诚商量，刘德诚说他不管，不晓得。性格倔强的聂小翠听到后气得昏倒在地上。

　　在张容的心里，一直对女儿有很深的愧疚，她认为女儿从小没有感受到父母的爱，现在又和继父关系非常紧张。考虑再三，她决定，过年后一家三口一起去成都打工，居住在一起之后，可以缓和双方的关系，或许以后就能和睦相处了。于是在正月初八，张容将儿子刘星月继续留在老家让奶奶抚养，三个人一行来到成都。

　　调查：

　　矛盾升级起杀心

　　到了成都后，刘德诚找了一份搬运的活，张容在医院当护工，聂小翠也找到了一份推销手机的工作，一家三口租住在只有一个单间的屋子里。出乎张容预料的是，虽然三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，可丈夫和聂小翠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解，似乎还进一步的恶化，每天两人都会因为各种琐事发生矛盾，文化程度不高的刘德诚生气后便对着女儿一顿乱骂。

　　2011年2月28日晚上，张容在医院护理病人无法回家，想到丈夫和女儿两人单独住不方便，就打电话告诉丈夫刘德诚，让丈夫做好饭，晚上就在工友的家里凑合住一晚。谁知二人在吃饭的时候，聂小翠因为继父的一句粗话，又和继父吵了起来。而刘德诚则凶狠地说：“看老子整死你。”之后便离开了房间。

　　当晚，聂小翠躺在床上，越想越气。她想：“你要整死我，我没有能力反抗，那我就整死你的娃娃，他也没能力反抗。”聂小翠辗转难眠，便用手机打开了自己的QQ，碰见了网友“聆”，便和她说起自己的事，并且告诉网友，“我要报复他，杀他儿子，让他心死。”

　　整个晚上，聂小翠都是在纠结中度过的，她想：弟弟刘星月其实很可爱，自己很喜欢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，每次回家都会买一些水果玩具之类的给弟弟。自己真的能忍心杀他吗？但是和继父在一起的日子实在难熬。干脆，先回荣县老家，离开这个没完没了争吵的日子，随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。

　　悲剧：

　　失去理智的六刀

　　第二天凌晨5点左右，聂小翠起床，乘坐成都到荣县的大巴车。在荣县长山下车后，她买了弟弟喜欢的风筝、苹果，随手还买了一把水果刀。然后聂小翠到幼儿园去接弟弟，在和弟弟一起回家的路上，她将买来的风筝送给弟弟，一路上，姐弟两人边吃着苹果边放风筝。

　　回到家里，姐弟二人把东西放好，又一起到马路边放起了风筝。风很大，一不小心，风筝线就被扯断。风筝飘到对面的山顶上，聂小翠领着弟弟跑到对面山顶捡起了断线的风筝。跑了一大段路，姐弟俩也累了，便挨着在一棵橘子树坐下。弟弟拿着姐姐买的水果刀割树条玩，聂小翠在一旁闷坐着，看到在旁边拿着水果刀玩耍的弟弟，突然又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与继父的争吵，想起了继父那句狠狠的“老子整死你”。情绪不佳的聂小翠便板着脸对弟弟说“刀有啥子好耍的嘛，还给我。”弟弟撅起嘴巴就顶嘴说：“好稀奇吗，我回去喊奶奶把她的刀拿给我耍就是。”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将刀还给了聂小翠。本来情绪不佳的聂小翠耳边又回响起继父那句狠狠的“老子整死你”。想起自己所有的委屈聂小翠一怒之下，竟拿着水果刀朝弟弟身上一阵捅刺。此时，她头脑里一片空白，手中的水果刀一次次捅向弟弟稚嫩的身体，一阵疯狂后，聂小翠冷静下来。当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弟弟，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后悔，顿时扑在弟弟身上，大声哭泣：“弟弟，我对不起你啊！”

　　庭审：

　　“什么时候判死刑？”

　　归案以后，聂小翠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。当办案人员问她如何认识自己的犯罪行为时，这个清秀的小姑娘却出奇的冷静“我杀了人，杀人偿命，请问我什么时候判死刑？”办案人员说道：“你杀死了你弟弟，你知道你父母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？”聂小翠沉默了许久，双手使劲搓着，埋着头，良久抬起头，认真地说道：“我对不起他们，对不起弟弟。如果被判死刑，欠他们的只有下辈子还了。如果我没有被判死刑，父母再生一个娃娃的话，出狱后我一定会努力挣钱帮助他们抚养这个娃娃。”

　　当办案人员问聂小翠，作案时只有她和弟弟两人在场，为什么作案之后没有离开现场，却扑在弟弟身上哭泣。她伤感地回答道：“我觉得对不起他（弟弟），本来不关他的事。当时我气昏头了。”办案人员离开时，聂小翠挥手告别，说道：“对不起，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此时，很难将疯狂杀死自己4岁弟弟的杀人犯与眼前的小姑娘联系起来。

　　事后，聂小翠的母亲特意打电话来，对办案人员说：“孩子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，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。从小缺乏对她的管教和关爱，让她性格固执，才干出这样的事情。但是还是希望司法机关能从轻处理，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。”

　　2011年11月21日，自贡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，被告人聂小翠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无期徒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（文中人物均为化名）

　　编后

　　别让留守儿童的内心沙漠化

　　聂小翠是典型的农村留守儿童，从3岁起就由外公抚养长大，父母均常年在外务工。亲情缺失的留守儿童，普遍都存在以自我为中心、偏执、孤癖、冷漠、过激等性格缺陷。久而久之，由于他们内心沙漠化，以至于有亲人受伤害他们也能无动于衷。

　　根据近期学校针对留守儿童做的问卷调查显示，近九成的学生表示有孤独感，排除孤独的办法就是经常看看父母的照片或者跟父母通电话。专家指出留守儿童缺乏父母的陪伴，得不到父母的关爱，其行为和心理都受到影响，甚至会不懂得如何关爱他人，严重的可能产生被父母抛弃的抑郁心理。而且容易产生认识上的偏离和心理发展的异常。

聂小翠的个案告诉我们，父母对孩子的成长，不仅负有经济上的责任，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责任。父母是孩子人生的第一导师，孩子性情的发展往往与家庭环境至关重要，而家庭环境的营造，往往与父母有直接的作用。家庭温馨和睦，会让孩子心中充满爱，懂得关心、懂得体谅。反之，会造成性格缺陷。（四川法制报 李波 吴明远 记者 郭建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