倾诉者:遥,女,44岁,企管人员 我的故事,就从2000年夏季讲起吧。那时为了丈夫的事业和前途,我毅然辞去了国内非常好的工作,以“家庭滞在”的身份来到日本的东京。当时我的思想依然是:为了丈夫,我什么都可以放弃,甚至生命。
来到日本后,由于语言不通,每天除了自学日语外,就是去超市买菜,为丈夫准备早晚两餐,寂寞无奈冲击着我每一天的生活。日本的夏季是地震和台风多发季节,有时一个人正在家里做饭,突然间就会被摇动的房屋和哗哗作响的灯具吓呆。本能驱使我来不及摘下围裙,胆战心惊地跑到楼下,等待丈夫的归来。我用双手抱住自己,恐惧地坐在石阶上,一等就是大半夜。
为了让丈夫高兴,我掩埋了所有痛苦,吞咽了所有寂寞。当初认识丈夫时,我的家庭条件非常好,而丈夫的家可以说是一贫如洗。但因为深爱着他,我不顾父母的良言相劝,最终同他私奔。父母盛怒之下,没有参加我们的婚礼,婚后也一直和我冷战。那时我和丈夫生活得很苦,但依然幸福。工作一段时间后,我和丈夫一同考上了研究生,但因为拿不出两个人的学费,我毅然放弃了自己读研的机会。为了给丈夫交学费,我还卖过血。孩子出生后,我们的生活依然很苦,我曾在工作之余砸过铁,用来给孩子交住院费。我有着很强的自尊,婚后从没向父母求助过。现在想想真是不听老人言,吃亏在眼前啊!
或许是日本的生活节奏太快,抑或是工作压力太大,丈夫每天都是早出晚归,渐渐地,他变得粗暴而不可理喻,他每天酗酒过后回家倒头便睡。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他圈养在家的“宠物”一样,他高兴了跟我说几句话,心情不畅便恶语相加。在没有亲人、没有朋友的异国他乡,我只能把寂寞和痛苦融入泪水中,我要忍耐,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。
一场美丽的相遇
2001年秋季,我的一位朋友来到日本定居,她邀请我去参加家庭生日聚会。在这次聚会上,我认识了改变我后半生命运的日本男人--彦。那一天,不胜酒力的彦在热心朋友的相劝下喝了很多酒,不知何时,他躲到朋友家外面的走廊里睡着了。我出去为朋友们买雪糕时看到他,叫了他几声他也没醒,我怕初秋的凉风会使他感冒,于是拿来朋友的毛毯盖在了他身上,并在他身边放了一瓶矿泉水。几天后,彦打来电话,对我说了好多话,我只听懂了两个字:谢谢。我们就这样认识了。后来,彦经常在休息日来东京看我,由于我日语不好,他和我就像来自两个星球的人。后来,细心的彦每次来看我时,总是带一个本、一支笔和一本《日汉词典》。在不断交往的过程中,我的日语有了很大的提高。这期间我的孩子也来到了日本学习。
有一天,我对彦说想找一份工作,彦笑着说:“在东京我帮不上什么忙,如果可以,去我那里好吗?就是离东京远了点,需要坐两个小时的电车。”那时我才知道彦是日本一家中型企业的管理人员。原本我以为丈夫不会同意我去工作,但他竟然爽快地同意了,言词之间好像我早就应该出去工作似的。我随彦来到了日本的甲府市,在那里开始了我在日本的第一份工作,也开始了新的生活。彦就像老师一样耐心地教会了我许多新知识,又像兄长一样在生活上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帮助,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异国朋友。2002年初,我和彦再加上一位朋友共同成立了新的公司。在我们的努力与拼搏下,公司不断发展壮大,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公司,就像一个母亲精心养育孩子一样呵护着它,虽然很累,但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,那种快乐无法用言语来表达。
在我工作期间,我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给丈夫打电话,但他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,说不到两句话就挂断电话,后来他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,也不再联系我。有一天,他突然来电话说:“过三四天我就要回国了,家里的东西都已处理了,房子也退掉了,你和孩子留在日本吧。”简单的几句话使我痛苦万分,直觉告诉我,丈夫有了外遇,但我不愿相信。按照日本的法律,就职者回国的同时,就等于“家庭滞在”也取消了,可偏偏我和孩子都是“家庭滞在”的身份,如果丈夫回国,不但终结了我在日本的事业,孩子的前途和理想也可能毁于一旦。我哭着求丈夫重新考虑一下,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:“我管不了太多,自己的路自己走吧。”这就是我为之付出了一切的丈夫。从此,我们母子二人在异国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。好在孩子非常懂事,公司的业绩也非常好,这使我看到了希望,我在积极努力使自己和孩子能够继续留在日本工作、学习。
把你放在我心里
2003年6月中旬的一天,我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刚要下班,彦走到我面前说:“明天,我想串休两个公休日,公司的事就拜托给你了。”6月18日的中午,彦来到了我的住处,突然说:“祝你生日快乐。”彦的祝福提醒了我,那一天是我的41岁生日,彦从衣袋里取出了一条细细的18K金项链对我说:“对不起,我用这两天打零工的钱买的小礼物送给你,略表心意。”瞬间,我泪如泉涌,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,这也是结婚20年来我最渴望得到的,可我的丈夫却从没给过我这样的祝福,一次也没有。然而,异国的朋友却给我带来了渴望已久的惊喜,尽管礼物并不贵重,但我非常珍惜,直到现在我仍然戴着它。
2003年冬的一天,彦突然病倒在了公司,我和同事急忙把他送到医院,打过点滴后,我们把彦送回了家。那时已是晚上10点多了,这是我第一次去彦的家,也是第一次见到彦的太太,他的太太当时喝了很多酒,没有和我们打一声招呼。出于对彦的尊重,临走时我说:“我们先回公司了,您多休息几天。”彦苦笑了一下。大约过了4个小时后,我突然接到彦的电话,他说:“你能来接我吗?”我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开车奔向彦的家。不知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,我看到彦坐在院中,浑身不停地抖动,他见到我后哭了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彦流泪,不知哪来的力量,我把彦背上了车,送回医院。
彦住院期间,他的太太没有去过一次医院,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。彦出院时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回到了公司,大家劝彦回家休息,彦苦笑着说:“我只不过是妻子挣钱的工具而已,我想结束这一切,也不想再回那个家了。”后来我才知道,彦从结婚那天起太太就没有出去工作过,靠彦一个人的收入维持着家庭的开支。彦的太太是一个赌徒,每天泡在游戏机房,家里输得所剩无几。女儿看不惯这一切,一气之下割断了母女之情,离家出走。彦的母亲由于痛恨这个儿媳,也跟彦断绝了来往。彦说:“我娶她为妻是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。”彦几次想和太太离婚,但因为没有离婚时所需的大额慰问金,所以没办法离婚。
那一天,我偷看了彦的电话本,然后自作主张给他母亲打了电话,把彦的情况告诉了她,老人在电话的另一端哭了很久,最后说:“拜托你把彦给我送回来吧。”刹那间,我终于明白了,天下惟有母亲的心胸是最宽大的,她可以包容子女的全部过错。彦见到母亲的那一刻,跪了很久很久,母亲也哭了很久很久,彦把所有的自责和愧疚都跪在了母亲面前,母亲把所有的责备与怜爱都融入了泪水。
不知彦跟他母亲说了什么,我经常接到他母亲的电话,老人邀我去家中玩,并给我做各种日本料理吃。彦的母亲几次这样说:“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,如果你能做我的儿媳就好了,把彦交给你,我死也放心了。”她说这些时,我总是尽量回避,因为我在中国还有一个“家”,即使感觉告诉我这个家即将走向死亡。然而有万分之一的希望,我也想挽回它,那是我生命的全部,我为之牺牲和失去了太多太多。
一起向前走
2004年8月,由于我的就职签证没有得到审批,孩子的签证也就成了问题。为了不耽误前途,孩子决定回国读大学,我也向公司递交了辞呈。彦知道后,三天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。第四天,彦来到我的住处,脸色很难看,好像苍老了许多。他紧紧地抱着我说:“留下来好吗?我不能没有你,你是我生存下去的希望,如果你不在了,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将怎样生活下去。你看看我满身的伤就会知道我的心有多痛。”彦卷了一下衣服,他的胳膊、前胸是一道道不知用什么利器割破的伤痕,有的已经结痂,有的还在渗血,我顿时明白了自己的无情给彦带来了多么深的痛苦。在矛盾、自责、徘徊中,我为彦准备了好多日常所需物品,袜子、内衣、内裤、手帕、领带、衣服等等,足够彦用几年了。
2004年11月,我不得不离开彦回到国内。回国第一天姐姐就对我说,我的丈夫早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。第二天,我毅然结束了自己21年的婚姻。往事历历在目,我却被丈夫抛弃了。最后,我选择了死亡。彦知道我的情况后,急忙来到中国,每天都陪在我的身边,耐心地劝导我,照顾我。彦说:“请你给我一次机会,也给自己一次机会,我会让你幸福,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去做,回日本后不惜倾家荡产,我也要办离婚手续,之后来中国接你,希望你能坚强地活下去,为了我,也为了你自己。”
彦回日本后,卖掉了自己心爱的车,在他母亲及亲属的帮助下凑够了太太所需的大额慰问金,办理了离婚手续。2005年2月他再次来到长春,同我举行了简单的婚礼,当两双饱经沧桑的手拉在一起的时候,我们都泪流满面。我的日渐苍老的父母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,他们是特意从四平市赶过来参加我的婚礼的。我和彦约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,我们都会手拉手一起向前走。现在的我们过着平淡的生活,这平淡里透出的幸福,只有我和彦才能深深地体会。
主持人香北:昨天遥给我打来电话,她说和彦回四平看望父母去了,还说把埋藏在心底10多年的痛苦倾诉出来后,心里敞亮多了,她的抑郁症在进一步的康复中。我们祝愿她早日恢复健康,享受更多的快乐。记得有这样一句话:人如果没有了自由的心灵,就无法快乐地生活。爱情或许是女人获得自由的最大障碍之一,它总是不可救药地占据着女人情感的核心位置,只有选择适合自己的爱情,才会拥有一颗自由的心灵。